不稱身的衣裳

不稱身的衣裳
<關愛篇>

故事發生在中國北方的一個農家裡。一家四口，包括姐弟倆和他們已屆耳順之年的父母親。

在母親六十歲生日那天，父親特地從村裡趕了三十多里路去一趟市集，給母親買來一件新衣裳。

新衣裳的尺寸有些過大了，且顏色也俗氣得很──父親是個穿著極不講究的人。他的衣服，多年來都是母親幫他買的。所以，他挑衣服的眼光很有限。雖然如此，母親卻歡天喜地地接了去，臉上現出了少女般羞澀的紅潤，唇邊的皺紋，像花瓣一樣舒展開來。母親如同孩子般，迫不及待地把父親送的新衣裳換上。

姐弟倆卻無法忽視一個事實──父親買回來的衣服，與母親極不相配。纖瘦的母親，裹著那件大大的衣服裡，顯得矮小了很多；還有那顏色，是極其耀眼的米黃，母親的膚色，​​在長期風吹日曬之下，已成黝黑，米黃的色彩，襯得母親的膚色，​​愈發黝黑了。

母親卻喜滋滋地穿著新衣在鏡前轉個不停，一邊問父親：「好看嗎？」

父親看了半天，用手搔頭，有些沮喪地說：「尺碼大了。」

母親忙低下頭看衣，說：「哪裡大了？」然後抬看著父親笑，說：「不大，不大，正好，這樣穿著才不拘束。」

語氣裡不盡的是歡喜。怕父親不信，母親又伸直手臂，做出了一個展翅欲飛的動作，以證明那件衣服，她穿著時的確感到很寛鬆、很舒服。父親起初還忐忑著，怕母親不滿意，可是看到母親如此心滿意足，他也就高興起來，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有意義的事，吃飯時，還因此多喝了兩杯酒。

這次以後，凡到了母親認為是重大的場合，譬如家裡來了親友或客人，母親也必把父親買給她的這件衣服隆重地穿上。

其實，母親的衣櫃裡，不是沒有漂亮的衣裳，姐弟倆也常給她買衣服。母親隨便穿上一件，都比父親買的那件漂亮，但母親硬是不穿。

一次， 姐弟倆實在忍不住了，背著父親，悄悄跟母親商量說：「換一件吧，這件不好看。」

母親笑，低下頭撫衣，說：「這是您爸送我的呢！」然後照舊穿了它，傍著父親，從容淡定地走。


〔停一停，想一想〕

一件跟自己毫不相襯的米黃衣服，如果沒有了心間之愛，也許穿起來俗不可耐，但有了愛，一切就不一樣了。

那份愛意，是在那一刻充盈於心的。

一輩子沒有說過愛的母親，卻把愛詮釋得如此簡單清晰。

只因那是父親買的衣服，再不合適，她也能穿出個幸福來。